第42章 坏心眼
“叮”一声,电梯缓缓打开,男人轻轻地踩着地砖,走进过道。电梯的动静没有让过道的声控灯亮起,男人也没有丝毫想要放重脚步,让敏锐的声控灯亮起来的意思。
他悄无声息地靠近走廊尽头的房门,手机屏幕亮起,微弱的光线在地面和门把手上一照。男人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,眼里却一闪而过一丝阴郁,他照旧以轻微的脚步走回电梯,压低自己的帽檐,把脖子缩进高高的大衣立领里,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,不让监控看到自己的长相,埋头下了楼。
等出了小区,他才打了个简短的电话:“嗯,有人了。”
……
开胸手术的那个孩子术后情况良好,已经办了出院手续。
小男孩脸色好了很多,这段时间保养得当,脸上有了血色,看着也圆润了一点。
卜茕走进病房的时候,他正坐在病床上玩着钢铁侠的手办,他的四五个家长和长辈在一旁忙前忙后整理行李,床边站着个比他大不少的男孩,看着读初中了,穿着南城初中的冬季校服。卜茕听护士说,这是小男孩的堂哥,期末考结束了,就来看看自己的弟弟。
卜茕靠近病床,就听见那哥哥在一旁没好气地嘟囔着:“别玩啦,钢铁侠都死啦!”
小男孩不高兴地嚷嚷:“才没有呢!”
“这不是怕你之前情绪不稳定不敢告诉你嘛。现在你病好了,回家我找电影给你看,钢铁侠死啦!戴上无限手套打了响指死了!”那哥哥坏心眼地逗着弟弟,脸上笑得得意非常。
小男孩手里抓着钢铁侠手办,顿时气得脸色通红,喊道:“不可能!钢铁侠是不会死的!哥哥你骗我!”
“我骗你做什么呀。”大男生信誓旦旦。
男孩顿时红了眼眶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:“不可能的!不可能的!呜呜呜呜……”
大男生的妈妈一掌拍在他后脑上,责备:“你是不是神经病,你弟弟刚动完手术,身体还没复原,你气他做什么。”
“他不是病好了吗!豆豆,回家咱们玩游戏啊,寒假哥陪你完。”男生心大,语气欢快地招呼豆豆。
不知道家长们是怎么跟孩子解释他的手术的。上腔静脉-右肺动脉吻合手术的确短期效果非常好,倒是到后期,年纪大了以后,还是需要再动瓣膜替换手术。换句话说,目前的手术不过是缓兵之计。
但是看到小孩生龙活虎,能跟兄长拌嘴打闹的模样,卜茕看着也觉得心里高兴。
“下午要出院了?”卜茕问豆豆的母亲。
“嗯,谢谢你了,卜医生。”豆豆的妈妈感激地说道。
卜茕摇摇头:“是王教授技术好,我只是个助手。这两周在集训,都没能照顾豆豆。”
“你已经很照顾豆豆了。他很喜欢你,这段时间都在问,漂亮医生姐姐去哪里了。”
卜茕小脸微红,有些羞涩地笑道:“这样啊……”
她叮嘱了几句后续注意事项,刚才豆豆的堂哥故意逗豆豆玩,虽然小孩子没有恶意,但是还是得注意一下豆豆的情绪。毕竟手术刚做完没多久,若是情绪起伏太大,心脏负荷太重,可能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。
豆豆看见卜茕,高兴地喊她:“医生姐姐,你回来啦。”
卜茕冲他点点头,微笑道:“你感觉怎么样呀?”
“感觉很好!”豆豆竖起两根手指:“我现在能吃两碗米饭了!”
他哥哥在一旁噗嗤笑出来:“跟猪一样能吃。”
“哼!”豆豆瞪他。
“姐姐,听说你是要去运动会当志愿者吗?”豆豆问。
卜茕点点头:“对呀。”
他哥哥在一旁嚷道:“哇,那是不是可以看开幕式了呀!我也想看,可是之前在考试,没抢到票!本来豆豆正好出院,可以带着豆豆一起去的。”
“应该可以看开幕式哒,你们看不了开幕式,也可以去看别的比赛呀,花样滑冰,速滑之类的,都很有意思的。开幕式可以在电视上看,或许看得更加壮观呢。”卜茕安慰他们。
豆豆点点头,跟堂哥叽叽喳喳讨论起寒假在亚冬会看什么比赛去了。
卜茕看着他们,勾着嘴角笑。她眼睛看向窗外。
一月,深冬,长天一碧如洗,窗外的树木都光秃秃的,看着萧条寂寥。路人裹着厚厚的大衣,缩着身子,顶着冬天冷冽的寒风往屋内走。
不知道边霁现在在哪里,在做什么,在想什么。
她好想他。
……
“明天亚冬会就要开幕了,我们这四十天的训练就要真正接受检阅了。记住,一定要服从命令,提高意识,团队合作,保持通讯。听清楚了吗!”保卫队队长铿锵有力地吼道。
“听清楚了!”抽调的特警们大声回应。
众人回到寝室收拾行李回家,第二天正式进入轮班巡逻。
边霁抿着唇,一声不吭地将行李打包好,合上箱子,董辽东西比边霁还少,早就整理好了坐在一旁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地跟队友们侃大山。
见边霁收拾得差不多了,董辽笑嘻嘻地问:“边少,兄弟们说打算过会儿先去下馆子犒劳犒劳自己再回家,你要不要一起来?”
边霁拧眉看他:“明天就要上了,你们还下馆子?”
“就吃个饭,不喝酒。我们哪那么没有纪律啊。”董辽胳膊肘撞撞边霁,“诶,去不去啊?海底捞,川菜馆子,东北菜,都可以,吃了四十多天清汤寡水的食堂饭菜,太想吃油荤了!好想大口吃肉!”
边霁推开他,推着箱子往门外走,冷声拒绝:“不了,你们去吃吧。”
“你直接回家啊?”
“嗯。”边霁长呼出一口气,“家里有人等我。”
明明马上就可以见到卜茕了,边霁却越发的心神不宁,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卜茕了。
……
这两天公寓门口总会有同样一家餐馆的外卖传单塞在门把手上,卜茕每天晚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传单拿掉扔进垃圾桶。同样的传单,发一次就够了,偏偏发了好几次,卜茕烦不胜烦,默默记下了餐馆的地址,打算得空了就上门投诉。
下午送豆豆出院,卜茕和徐佳因为第二天要参加开幕式的志愿工作,王主任大人有大量,提前放她们下班。徐佳拉着卜茕去吃了顿日料,等到了晚上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开始了,卜茕才回到家。
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,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背影正弓着背缩着脖子走远,卜茕站在楼道口远远打量了一眼,看到那顶黑色的鸭舌帽的时候,皱紧了眉心。
好像是上次撞到她的那个男人。看来他是住进这里了。
卜茕猜测着,进电梯上楼。
今天公寓门口照旧,塞了那家餐馆的外卖传单,卜茕咬牙切齿,将传单团成团。过道的声控感应灯忽然灭了,卜茕吓了一跳,过道尽头的电梯处传来电梯门打开的声音,一个脚步声微弱但有节奏地缓缓靠近。
卜茕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紧张了起来,咬紧牙关,浑身毛骨悚然,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肾上腺素分泌,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恐惧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声。
扑通扑通。
脚步声没有停止,直直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。
边霁没在家。已经快十点了,也没有邻居进出。灯还不亮,卜茕也不敢动弹,生怕发出响动让声控灯亮了,她反而会暴露在来人的视线里。
此时此刻,卜茕满脑子都是独居女性深夜回家遇害的新闻。
脑袋里充斥着各种各样不好的想法,尖叫声,鲜血,利刃的刀光,让她胆战心惊。
扑通扑通。
脚步声更近了,几乎近到已经在她的身后,卜茕却不敢回头。
她紧闭着眼睛,双手握着团成团的传单,收紧十指,手指关节泛白。
她屏住呼吸,打了个寒噤。
宽厚的大手落在了她的肩上,卜茕浑身一抖,紧接着就听见一个熟悉如天籁的低沉嗓音。
“杵在门口做什么?”
灯应声而亮。
卜茕回头,看见背着光,低头看着自己的边霁。他的脸晦暗不明,但是卜茕仍旧可以看到他眼神里的光,温柔和强大。
那一瞬间,千头万绪汇成一滴泪,她根本开不了口,只瘪嘴,眼眶泛红,跳起来扑过去搂住了边霁。
然后大声哭了。
边霁被她扑得错不及防,手足无措地接住她,慌张浮在他脸上,声音都不稳了:“怎……怎么了?”
卜茕不说话,只是哭得抽抽噎噎,紧紧抱着边霁不放。
边霁不说话,就等着她,好一会儿,他才贴着卜茕的耳朵,无奈地叹道:“要不……咱们进里面再继续哭?”
……
卜茕盘腿坐在沙发上,双眼红肿,怀里抱着抱枕,抿唇一言不发,双眼却随着边霁来回走动的身影游移。
最后边霁端着一杯热牛奶回来,坐到一侧的单人沙发上,将牛奶放到卜茕面前的茶几上:“喝杯牛奶压压惊。”
卜茕不高兴:“你怎么走路几乎没声的。”
“声控灯不亮了。你怎么不把它弄亮呢?”边霁哭笑不得,“吓到自己了还怪我了。”
“我最近一个人住,很害怕的。走廊黑灯瞎火的,什么都看不见。”卜茕抱怨道。
边霁轻笑:“好了好了,是我不对。我出电梯的时候,就感觉你在那边,嗯……的确是想故意吓吓你。”
“坏心眼。”卜茕斜了他一眼。
边霁勾着嘴角笑,看着她端起牛奶,咕咚咕咚灌了半杯下去,才低声问:“你集训辛苦吗?”
卜茕摇摇头,人大概一直都是如此,痛苦和辛苦的记忆会模糊得很快,留下的都是快乐的记忆。人真是能让自我快乐的生物。
“你呢?”卜茕反问,又低声抱怨,“回来也不说一声。”
这话说得,就像恋人之间的小别扭,边霁受用极了,他眯着眼高兴:“想给你一个惊喜。”所以聚餐都没去,就火急火燎赶回来了。没想到卜茕也才刚回家。
“哦对了,现在任务不用保密了。”边霁看着卜茕,声音里带着笑意,“我这一次,是负责亚冬会的安保巡逻。主要负责主场馆。”
卜茕一怔:“那……那不是跟我一块儿……”
“对。”边霁看她,双眼染上笑意,温暖的黄色灯光里,像是抔了一捧温柔的泉水,嘴角微微勾着,像是能把人溺死在其中,“也许我们可以遇到。”
卜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
她难过了好久,这么多天没见边霁,之后亚冬会她又忙碌,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边霁,可是结果呢,他们其实是在为一件事情忙碌。
偏偏这家伙还因为上级要求不能告诉她。
卜茕有点生闷气,可是这又像是一个惊喜一样,让她又有些喜悦。
万分复杂的结果就是,卜茕什么话都不想说了,噘着嘴不停摁着电视遥控器换台。
边霁什么人啊,从小就了解卜茕,一眼就看出来,这丫头生气了。
可是能怎么办呢。
边霁换了个位置,坐到了卜茕身边,卜茕往另一边挪了挪,跟他之间空出了一个微妙的距离。
边霁哑然失笑:“生气了?”
卜茕别过脸不说话。
“那我们换个话题聊吧。”
卜茕回头看他,脸上带着疑惑。
“什么?”
“我去集训前,问你的事情,有答复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