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边哥，有你的快件。”段恩泓抱着一堆快递过来，敲着边霁休息室的门，将快件扔进门内。

边霁抬手接过，晃了晃快件：“谢了。”

段恩泓点点头，又一间一间去送快递。

董辽刚从训练场回来，正好整以暇地翘着脚喝着茶休息，看见边霁收到封文件，好奇问：“什么东西啊？”

边霁随手塞进了自己的包里，冷着脸回答：“没什么。”

“啧，谁稀罕似的。”董辽嘟囔着。他好奇心重，但不至于去触边霁的霉头。

下了班，边霁换好便服，带着包进了自己的车里，才呼出一口浊气，打开车内阅读灯，将快件打开。

文件夹里夹着一叠资料，拧着眉，将资料抽出来，一张张翻阅，边霁的眉心皱得越发紧。

没有，没有，全都没有。

这堆关于卜茕的资料，没有提到卜茕大学以后的事。从高中毕业以后，到进入大学，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一样，个人档案一片空白。

只知道她在什么学校学了什么专业，可是在学校里的其他表现，包括生活，完全无法查到。

为什么会这样？

边霁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，觉得大脑胀胀的。

他托人去军医大学调查卜茕的在大学的表现，也只能查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。她更详细的的资料就仿佛被人特意拦下，删掉了一样，一片空白。

甚至于，卜茕的户籍信息，边霁都查不到。

当年江秀敏收养卜茕的时候没有将卜茕的户口调过来，也没有办正常领养手续。那之后，卜茕的户口到底在哪里，一直没有人去查，只有卜茕和当年卜茕父亲的那两位同事知道。

这多年以后，边霁想私底下凭借自己的关系网查询一下到底落在哪里，却再找不到。就仿佛特地被人藏了起来。

太奇怪了……

他拧眉，一直到进了家门，眉心都没松开。

卜茕已经到家了，正巧做完一桌晚饭，解下围裙挂到一边，看到边霁进门，就招呼他：“回来啦，吃晚饭啦。”

边霁静静地看着她，眉心微松，表情却未见明朗。

公寓里灯光温暖。他住的这栋公寓，一直都冷冰冰的，空旷且毫无人气。早一个月前对他来说，不过是一个晚上回来睡觉的酒店罢了。

是什么时候，灯光变得温暖了，沙发上多了一些可爱的靠枕，茶几上多了莫名其妙的零食，而餐桌上，也摆满了可口的晚饭。

面前站着的，笑盈盈看着他的女孩儿，也是他梦里朝思暮想的那位。

她正带着好奇的眼神，温柔地看着他，伸手要接过他的包。

他，爱卜茕。

就算她瞒着他再多真相，就算与全世界为敌，他也爱着。

“边霁，你怎么了？”卜茕手在他眼前晃了晃，边霁没有反应，“你把外套和包放下吧。”

她伸手要去接边霁手里的包，在将要触及的时候，一股大力将她拉扯过去，落入了边霁怀中。

卜茕还没反应过来，边霁就紧紧搂住了她，用几乎要将她揉碎的力气。

“你……”卜茕不明所以，心脏跳得飞快。耳朵贴着边霁的胸口，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也渐快。

卜茕不知道为什么，眼眶泛热。

“你会一直等着我吗？”边霁低声问。

“嗯？什么意思？”

边霁的声音贴着卜茕的耳朵，低低地又问：“你会一直像这样，等着我吗？”

“……”卜茕抿着唇，心里不安地跳动，耳边边霁的心跳声渐渐加快，她却突然心安了。

没有人是镇定的。

只要心里带着期盼，那必然是焦虑的。

“嗯。”卜茕沉声回答，“我会。”

“好。”边霁似乎突然安心了似的，冷静地回答，“卜茕，无论发生什么，我都相信你，保护你。”

卜茕抬眼看他，虽然不明所以，但是却好像冥冥中知会了他的暗示，点头：“嗯。”

“所以你也……请你也相信我。”边霁生硬地换了语气。

“好。我会的。”卜茕点头。

温暖的灯光下，饭菜的香味诱人，同一屋檐下的两人互相对视着，眼里带着无尽的缠绵，却不发一言。

谁也不先说出口，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。

……

晚饭后，边霁将碗筷整理好放入洗碗机，回到客厅。卜茕正盘腿坐在沙发上，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综艺。

边霁难得有时间跟她像这样两个人坐着看电视，他便也坐到了她边上，低眼就看到茶几上那堆零食，里面有一袋眼熟的咖啡糖。

他忍不住指了指：“这个……”

“哦。我网上买的。你还记得吧？”卜茕拿起一颗拆开来放到边霁嘴边。

边霁愣了一秒，僵硬的张嘴，含下那颗咖啡糖。

简直提神醒脑。

这牌子的咖啡糖，一直都是卜茕小时候最爱吃的，卜茕的父亲以前值班，为了不睡觉都喝咖啡，后来咖啡喝多了情绪暴躁，卜妈妈就给他买了咖啡糖，说是也有同样功效。其实没有什么用，不过是安慰剂效应。

卜茕爱吃甜的，就偷偷拿几颗咖啡糖来吃。后来边霁来找她玩，她就把自己偷藏的糖分享给边霁。两人含着又苦又甜的糖玩积木，捉迷藏，那童年岁月就带着咖啡糖的滋味。

再后来，卜茕父母去世后，卜茕有很长一段时间失眠，抑郁，边霁和父母不知道该怎么办，医生提议给卜茕寻找让她温暖熟悉的东西，让她情绪能渐好。

边霁就拖父亲买了这个咖啡糖，买了好几斤。

晚上大家都睡了，边霁就敲响卜茕的窗门，然后小心翼翼地爬进她房间——那时候的边霁还没那么熟能生巧。

卜茕就缩在床角，满脸都是泪痕，怔愣地看着边霁跳下窗，蹑手蹑脚走到床边，咬着下唇，昏暗的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色，但边霁知道自己当时脸红了，表情僵硬。手里捏着那两颗糖都捂热了，快化了。

他伸出手掌，摊开掌心，少年的声音在夜色中低沉沙哑：“喏。”

卜茕木木地看着他的脸，没看清，但是借着月色却看见了他手心里的咖啡糖。

她没说一个字，眼泪却彻底夺眶而出，哭成了泪人。

那之后，连着一个月，边霁都带着咖啡糖给卜茕吃，两人吃着咖啡糖，也不对话，吃完糖，边霁就等卜茕睡了才走。

一个月后，卜茕情绪好了，两人都蛀牙了。

补牙的钱可比咖啡糖贵多了。

但是这段可爱的回忆却是无价。

在之后，卜茕离开了，咖啡糖却成了边霁提醒自己，敲打自己的工具。

每回开枪前，他都得含着咖啡糖，让那苦味渗透神经，让那甜味进入心脏。

开枪前，让他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要当警察。

为了谁？

眼下这一颗糖入口，边霁瞬间清醒了，跟开枪前一样。

“哦。挺好。”他说。

卜茕也给自己剥了一颗吃，抿着嘴感慨：“我还记得小时候你为了安慰我，买了好几斤糖。”

“嗯。”说到这，边霁自己也笑了。

“后来吃得牙都坏了，叔叔和阿姨都带公司给前台迎宾用了。”

边霁嗤笑一声：“谁公司迎宾茶几上摆着咖啡糖啊。”

“反正挺好吃的。”卜茕笑道。

“嗯。”是挺好吃的。

关于她的一切，他都记着，并且爱着。就算违背自己的喜好，他都像是刻骨的疼，努力去记着，感受着。

索性她也回来了。

看了一期综艺，卜茕就觉得困了。

边霁拍拍她肩膀：“你早点睡吧。”

卜茕伸了个懒腰，打了个哈欠：“那我去睡了。”

边霁点点头，坐在沙发上等她去洗漱。

等卜茕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，边霁还在沙发上坐着。

“我好了。”

“嗯。”边霁点点头，站起来，手飞快地在装咖啡糖的盘子里摸了一把，手心里满满当当抓了二十多颗糖，然后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，鼓鼓地一包带着，绕过卜茕往自己卧室走去，去取睡衣。

卜茕看得莫名其妙，问他：“你干嘛？大晚上还吃糖？你还想感受牙疼啊？”

小时候俩小孩儿一起牙疼的经历，可是历历在目。双双发誓再也不半夜吃糖了。

边霁扭头看她一眼，面无表情地回答：“我不吃。”

“那你拿了干嘛……”

“我自己没了。”边霁说道。

“啊？”卜茕更不解了。

边霁趁她愣神的工夫就进了卧室。等抱着衣服再出来，他裤兜已经瘪了，不知道把糖塞哪里了。

……

董辽上膛，“砰砰砰”连打三枪，看到环数啐了一口。

隔壁边霁也打了三枪，环环10环。

董辽更气了：“边少，你怎么回事，状态这么好吗？”

边霁从警服内袋里拿出一颗董辽眼熟的咖啡糖来，剥开糖纸塞进嘴里，应道：“嗯。”

“嗯什么嗯！吃颗糖就神枪手啊！快给我！”董辽伸手讨要。

要是以往，边霁会很大方给董辽。按他自己吃糖的习惯，说是糖能增加能量，补充体力耐力，咖啡还能提神醒脑。他不介意给搭档一颗。

可是这时候边霁却莫名地小气了。他板着脸把枪放下，斜董辽：“不行。”

“凭什么！你这糖跟以前有什么区别吗？”

“有区别。”

“什么区别？金子做的吗？”

边霁想了想，严肃地点头：“差不多了。”

“……”那就更想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