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霁便衣来便衣去，他上午顺道经过公寓的时候，换了辆车，一辆略微低调的宝马5系来的。此时此刻正飞驰在从酒吧街回公寓的路上——也是正正好好压着限速，绝对不违规，但速度也绝对不算慢。

他着急回家，但仍旧在十二点之后才进入地下车库，进入电梯，电梯苍白的灯光照在眼里，有些刺眼，边霁闭着眼呼出一口气，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字，心里焦躁不已。

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这栋公寓有着归心似箭的渴求。他在不安，卜茕到底在不在家，有没有乖乖听他的话住下来？

他怕卜茕趁他没在的时候，又一次悄无声息地不告而别。

边霁觉得自己大概接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，上一次的打击，让他犟着脾气报了公安大学，再来一次，边霁说不好自己会不会突然就自告奋勇去当缉毒卧底自我消磨。

他总想着，变成卜茕心里最恋旧的那个形象，才能将卜茕留下来。可是他心里又没有底气，到底做得对不对，卜茕到底懂不懂。

站在家门口，边霁有些近乡情怯，这扇门就像装着薛定谔的猫的盒子，打开后，门后是什么？有卜茕，还是没有卜茕？都是个未知数。

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，插入钥匙，轻轻转动，门没上保险锁，他心突然雀跃起来。

屋子内亮着盏餐厅的小吊灯，灯光晦暗不明，透着点暧昧的温度。借着那不明不暗的亮度，边霁看到餐桌上盖着个金属罩子，以前公寓没有这玩意儿。他拧着眉正疑惑着，就听见一声嘤咛。

他猛地寻声望过去，看见昏暗的客厅里，卜茕从长沙发上坐起来，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看过来，及肩长发凌乱地翘着几撮呆毛。

“啊……你回来啦？”她身上披着条毛毯，边霁认出来这是他拿出来放在书房床上给她用的。此时将就盖在卜茕身上，她打了个哈欠，沙哑着嗓子慵懒地问。

边霁喉咙发紧，喉结轻轻一动，有种想哭的冲动。

“怎么还不睡。”他压低嗓子，侧过身将外套脱下来挂在进门衣架上。

天知道他要费多大的努力，才能将自己走过去拥吻卜茕的冲动给压下来。

“我看到你冰箱了。”卜茕拿毯子裹住自己，连带着脑袋也裹住，只露出张脸来，她嘟囔着，不高兴地说道，“阿姨知道你这样过日子的吗？全靠快餐食品。”

“我平时在单位食堂吃得多。没必要在家开火。”边霁这样解释着，走到冰箱前，想跟平时一样拿瓶啤酒喝，结果一打开冰箱，他就愣了。

满满一冰箱的新鲜食材，应有尽有。

他回头看卜茕，卜茕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：“你早饭做得挺好吃的。这段时间打扰你了，让你也评价一下我的厨艺有没有进步。”

边霁抿着唇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他说不出口，怕自己一开口就泄露了自己满溢的浓情。

这小姑娘，胆小可怜，又怂怂的，做事情一板一眼，以前总把自己当成江秀敏的代言人，想帮江秀敏纠正自己的不良习惯。

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。

“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。”卜茕走后，边霁再没吃过更好吃的红烧肉了。

卜茕激动地站起来，手从毯子底下伸出来，指着餐桌叫道：“有呢有呢！我给你做了夜宵，那保温罩子打开，里面就有！”

边霁拧着眉盯着餐桌上那金属罩子，心说，这叫保温罩子？就这两片铁，就能保温？

他费解地打开保温罩子，眉角微微一挑，露出个讶异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喜悦的表情。

金属罩子下边，两菜一汤，因为还温热着，香味让人口舌生津，菜色也漂亮。已经过了零点，卜茕不知道加热了几遍才能保温住。

卜茕跑到厨房给他打饭，放到餐桌上，坐到他对面，紧张地笑着看他：“尝尝看？”

“你怎么知道我饿了？”边霁问。

卜茕挠挠脸：“我不知道你饿不饿，就是，见你不好好吃饭，所以想着给你做顿好吃的。”

“就一顿？”

“……看你能不能回来吃啦。”卜茕低声回答，“要是你都回得来，晚饭我都做给你吃。”

这倒是让人幸福的享受，可是边霁并没有很在意，反而道：“可以像以前，你跟我妈一样，轮流。”

怎么能一直让卜茕伺候自己呢。

卜茕微微睁大眼睛看他，还没说话，就听见边霁吃了块红烧肉，叹道：“是这个味道。”

边霁念了六年的红烧肉，只有卜茕做的出这个味道，倒不是多美味，就是有卜茕的味道。卜茕喜甜，特别爱吃甜食，边霁又很不喜欢吃甜的，唯独喜欢卜茕做的红烧肉。

这红烧肉，卜茕会用小火炖上一个小时，炖到肥肉都化油，变得肥而不腻，肉软糯弹牙，然后再加白糖。卜茕加的糖比一般红烧肉都要多，所以会比较甜，但是又甜而不腻。

换做别人可能受不了这甜度，可是不爱吃甜食的边霁偏偏就好这一口。

卜茕咧嘴笑道：“嘻嘻，我好久没做过了。都没人吃过我这手艺了。”

边霁抬眼看她，低眸装作不经意问：“那个学长和女同学呢。我看你们关系不错。”

“啊？没给他们做过啊，我们都吃食堂，聚餐也是下馆子。”

点点头，边霁高兴了起来，道：“这三道菜，跟你以前给我做晚饭一样。”

“哪次？”

“你发烧那天。”

卜茕恍然，随即不好意思笑了：“啊……是这么说。我这几道菜做的比较拿手。”

“很好吃。”边霁微笑着夸奖道。

边霁平常不怎么爱笑，总是板着张脸，当了警察之后更是表情冷硬，如今一微笑，弯了眉眼，勾着嘴角，竟带着如水般无尽的温柔，卜茕一眼看过去，耳根子就红了。

他从小到大统共也没笑过几次，更是没怎么哭过。大约开心的，悲伤的，都给了卜茕。

边霁吃着饭，将卜茕赶去睡觉，卜茕原本还想洗碗，边霁眉心一拧，显得异常不解：“我明天上午不上班，你也不上班？”

“啊……”

“还不快去睡。”他声音冷硬地斥道，卜茕腰杆一挺，急匆匆地就往书房跑。

“晚安！”她进门后又突然想起来什么，探出脑袋轻声喊道。

“嗯。”边霁坐的角度背对着书房，听见卜茕的晚安声，因着对方也看不见，嘴角的笑意肆无忌惮地渐深，低声叹道：“晚安。”

卜茕一早就洗漱完等着边霁回家，她幻想得很美好，自己英武地摁着边霁的头要求他必须吃完夜宵。可是等边霁真一出现，她自己先乱了阵脚，忙不迭就逃跑了。

窝在柔软的沙发床里，身上盖着边霁的被子，能闻见平时边霁衣服上洗衣液的香味，清新又好闻。

她没有吃安眠药，却在这个陌生的公寓里，安心地入睡。

次日清晨，一夜无梦好眠，卜茕从舒爽的睡眠中起床，迷迷瞪瞪睁眼就看见陌生的装饰，以及空荡荡的书架，才恍然自己身在何方。

她换上衣服出来洗漱，就见餐厅餐桌上已经布好了早餐，而边霁正在客厅阳台旁的跑步机上跑步，高大的身子在跑步机上健步如飞，戴着耳机，额头绑着止汗带，沉重的粗喘着，跟一头豹子一样，每一声呼吸都重重敲在卜茕的心头，连带他从发梢落下的汗水一同，让卜茕瞬间满脸通红。

卜茕移开视线，轻咳一声。

边霁听到卜茕的动静，将跑步机关上，摘下耳机看过来，他微喘着长呼出一口气，问：“起床了？早饭在桌上。”

卜茕挠挠脸，看了眼墙上的钟：“现在才七点半……你不是下午才上班吗……我还想着给你做早饭来着。”

“例行晨练都是五点半起床。今天起的算晚了。”边霁绕过卜茕往卫生间走：“几点上班？”

“八点半……”

边霁扭头看了她一眼：“那快去吃早饭，过会送你去医院。”

“不用了，地铁更快。”卜茕急忙回答。

边霁一想，开车还得堵车，的确是这个道理，就没再坚持。

卜茕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吃早饭，琢磨着自己一大早洗完脸素面朝天的，都没打扮一下，不知道是不是不好看。以后要是素颜得避着点边霁。

她又偷偷瞄了眼洗完脸从卫生间出来的边霁，额头和发梢还带着水珠。他就穿了件运动背心，露出宽硕的肩和肌肉线条漂亮清晰的手臂，不是非常健硕的肌肉，却漂亮极了。卜茕作为一名医学生，最喜欢这样的人体肌肉结构，更别提上面还带着满满荷尔蒙的汗水。

卜茕有点垂涎欲滴，急忙低下头喝粥。

边霁注意到卜茕的视线，扭头看了眼卜茕，心里暗想，是不是跑完步汗臭熏到她了？下次还是得再起早一点，免得自己这么不干净的样子被她看见。

两个人都避开与对方直视，心里默默感慨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