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霁的公寓冷冷清清，硬装修很精致，软装修也是一流的牌子，家具也是干干净净简单大气——可是什么装饰品都没有，甚至于，除了卧室的被子有人睡过的痕迹以外，乍一眼看过去，这公寓仿佛酒店套房一样，还没人入住的那种。

卜茕的行李箱被边霁放在书房。

边霁的公寓是两室一厅，客房同时也是书房，有张折叠床，此时已经被边霁拉开了，似乎是赶时间，他只来得及放了床被褥在床上，就匆匆离开了。

卜茕铺好床，把行李整理了一下，就趁边霁不在家，大胆地参观起了他一个人住的公寓。

这书房比卜茕之前租的单间大多了。只不过电脑桌背后的满面的书架，只零星摆了十来本书，看着空荡荡的，尴尬极了。

边霁一来没时间看书，二来，他从来就不是有闲情雅致的人。

这公寓的装修简洁干净，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边霁居住的关系，总有些冷硬。客厅的沙发看着也根本没有人坐过的痕迹似的，还是冷色调的灰色，茶几上除了遥控机和烟灰缸之外，再没有其它东西。

卜茕到厨房打开冰箱，当即被震住了。

这冰箱真的可以用一览无余来形容。冷藏室，一层摆满啤酒，下一层摆满微波快餐食品，种类倒是挺多，鱼香肉丝，糖醋排骨，京酱肉丝，炸酱面之类的。

卜茕不信邪地打开冷冻室，空空荡荡。

她关上冰箱门，忍不住摇了摇头。

边霁根本就没有在经营生活啊，就这样还学会做饭了？他梦里学的吗？

卜茕越想越气，他一个人住，就这样照顾自己的？再吃跟几年，卜茕估计就可以去医院见他了。

以前在家里的时候，阿姨经常不在家，寒暑假都是卜茕做饭给边霁吃，后来阿姨看不过眼请了保姆做饭。边霁还挺挑食，卜茕仍旧是偶尔做几道他爱吃的菜。

大概是照顾这人成习惯了，一看到边霁丝毫没有生活的样子，卜茕火了。

她咬咬牙，背着包出了门，直奔地图上显示的最近的超市而去。

虽然边霁说了不回家吃晚饭，她也得撑到他回家，摁着他脑袋让他把夜宵吃下去为止。

……

酒吧街一片混乱，一群荷枪实弹的特警包围了街上最大的夜店“Air”，封锁了整条酒吧街，路人们纷纷闪躲，逃出警戒线，又奔回来在警戒线外围观。

“Air”内，前一秒还伴随着电音和DJ的欢呼声各种尖叫摇晃的年轻人们，下一秒惊声尖叫抱着脑袋趴在地上，被警察们厉声一喝，像被扼住喉咙的鹌鹑，没了声响。

董辽跟边霁缩在角落装路人观察着周围的事态，看到冯锐意一身便衣跟他组长一起随着特警进来，枪套夹在腰间，被外套盖住。

冯锐意指着走廊深处对着一组持枪特警说道：“那边仔细搜查一下，小心持枪抵抗。”

廖组长年纪有三十多了，干刑警十来年，扫黄打非的场面见多了。一般有举报消息在这种夜店场合，准没跑，顺道还能查出点摇头丸之类的毒品交易的案件。

只是这种有非法持枪的可能性存在，他虽说是刑警，真正执行任务的时候没用过几次枪，心里有点虚。冯锐意跟边霁一边大，工作不过两年，心更虚了。

到底比不过人家特警大队，每天训练，心理素质强得很。

刑警们将舞池里的路人们一一清点出去带去警局排查，包厢里的人也陆陆续续被带出来，消息没错，的确有非法卖/淫交易的存在，顺道还有几个正在嗑药。

只剩下最后那支进入走廊深处检查的小支队没有回来。刑警队长觉得不妙，忙问特警队的中队长：“他们到哪了？”

中队长也觉得不对劲，刚对着无线耳麦要询问，就听见夜店深处传来“砰”的一声巨响。还在也店内没来得及出去的路人们吓得尖叫起来。

边霁在队伍后面，听见这声音，立刻转身，跟猎豹一样冲了过去，董辽根本没来得及反应，幸好经过冯锐意身旁时，被冯锐意一把拦住。

“你干嘛？”冯锐意低声问。

又是一声“砰”的巨响。

“有枪战。”边霁推开他要走过去。

“你什么装备都没有冲进去送死啊？你是狙击手，不需要你冲前线！”冯锐意吼他。

中队长紧缩眉心走到冯锐意身后对边霁说道：“没事，就一把枪，犯人已经控制住了。进去的五个人都没受伤，枪没打到他们。”

边霁这才松了口气，还是不放心：“我进去看一眼。”

“你进去看什么看？”中队长不解。

边霁：“我就看看。”

前段时间，刑警大队刚打击一帮涉黑势力，清剿了一批非法枪支，是从缅甸流进来的，枪支规模不大，都挺老式的。这次的消息说可能有枪，大家都在猜测也许是上次流出来的非法枪支。

边霁枪摸得多，了解得也透彻，刚那一声枪响，清脆有力，噪音极强，远不是之前那批土枪弹药老掉渣的玩意儿比得上的。如果边霁没猜错的话，大概是一把沙漠之鹰。

这种枪噪音大，一般军警都不愿意使用，但是贯穿力强，防弹衣穿着都不一定有用。所以边霁刚才反应才会那么大。

更重要的原因是，那批枪里，根本没有沙漠之鹰。这名声显赫的枪，能从什么地方流进来？

中队长见边霁反应巨大又态度坚决，就摆摆手：“我跟你一起进去吧。”

夜店走廊很长，往下走十几级台阶，大约是进入了地下层的高度，还有几间隐蔽的包厢，都很宽敞。特警们刚押着人从最里面包厢出来。灰头土脸被押解着两个男人，后面还有几个衣衫不整的妙龄女子，正低声嘤嘤哭泣，被三名持枪特警押着。

在前面的两个男人，个子不高，都光着头，眼神凶狠阴郁，其中一个脖子上还有青龙刺青，看着就不是善茬。

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特警手提着两只银色手提箱跟在旁边，看到边霁和中队长进来，抬手把战术背心口袋里插着的漂亮的银色手/枪递给中队长。手枪被裹在透明证物袋里，沉甸甸的。

中队长一看到那把枪，脸就拉长了，他扭头看了眼边霁，算是明白边霁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了。

“三组进来，一起把人押上车，重点审讯。”中队长对着无线电通话下达命令。

特警三组来的很快，一下子就两人押着一个，将人都押走了，留下几个人继续在那包厢内搜查遗漏的东西。

“中队长，这是在包厢里搜出来的。”高大个子的特警将手里的两只箱子给中队长看。

中队长看了眼箱子，知道这里面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：“阿泓，打开看看。”

段恩泓蹲下来将箱子放在地上，直接将两只箱子打开。一只箱子里装满了崭新的红色大钞，另一只巷子里则是一支细长的注射器，以及两排共十支透明的玻璃液体针剂。

那针剂液体透明澄澈，成分却阴狠肮脏。它是最黑暗的事物，却有着如此干净的表面。

注射型毒品，这是瘾君子耐受性到了一定程度，不要命了才会选择的东西。

中队长脸色黑沉沉的，咬着牙，眼里带着怒火，恨不得一脚踩碎这些证物。

“带出去。”

段恩泓把箱子合上，中队长又吩咐道：“那把枪锁好。”

“好。”

边霁看了眼巷子内的东西，就不感兴趣，往包厢内走去。包厢灯光开满了也是暧昧的五颜六色的昏暗光线，搜查特别不方便。

进门旁边的墙面有一个黑色的弹洞，应该是刚才沙漠之鹰穿破了墙面。夜店的墙都是合成板加上隔音材料做成的，隔音效果好，但其实很薄，子弹嵌进柔软的墙面就留下了一个黑色烧焦的洞口。

边霁摸了一圈洞口，暗道这里门板就两公分，也不知道是个幸运儿，就差几公分，胳膊就透了。

同事们都开着手灯一点一点照过去检查，一个同事扔给边霁手套，边霁接过来戴上，趴下来在沙发底下又看了一遍。

他夜视能力和视力都比一般人强，看了这包厢一圈，的确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了。

他撑着身子正要起来，突然感觉长沙发的另一头似乎有什么东西，伸手冲同事要了把手电筒，往沙发底下一照，惨白的手灯灯光下，只看到一枚圆形的金属物件。

边霁伸手一捞，好不容易才将那物件拿出来，放在掌心。

这是一枚袖扣，很袖珍，金色的表面有漂亮精致的纹路，这纹路乍一眼看过去很眼熟，可是边霁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。

他把袖口放到证物袋里出门，段恩泓凑过来看了一眼，嘟囔道：“哦，可能刚才缠斗的时候从犯人身上掉下来的。”

边霁看他一眼，把东西扔给他，指指他的肩膀：“下次小心点。”

段恩泓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，顿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：“师兄，我这不是力气太猛了嘛。”

他左肩的衣服破了一个洞，应该是方才缠斗的时候被人抓破的。

“你冲最前面的？”边霁问。

段恩泓点头。

边霁拧眉，很不赞同：“你刚入队没满一年，没经验逞什么能。谁同意你冲前锋的？下次殿后。”

中队长正在门口跟别人讲话，听到边霁的声音也扭头指着段恩泓说道：“边霁说得对，过会我好好批评你们组长，几个意思啊，让新人冲前面。”

段恩泓哑口无言。挠挠头，又觉得他们说得对，又替组长委屈。

这一夜过得鸡犬不宁，整条酒吧街都人人自危。收队的时候，已经临近午夜了。

边霁出了夜店，子夜刺骨的寒风拂面而来，刮得人脸颊生疼。

十几辆警车鸣笛亮着灯，响彻整条酒吧街，拉走一车车灰头土脸的嫌犯。

冯锐意走在后面，搂着边霁的肩膀问：“我晚上还得连夜审讯，真是苦死了。”

边霁拍拍他手：“嗯，那我先走了。”

“诶，你都不安慰一下我吗？说句下班了一起去喝酒也好啊！”冯锐意嘟囔。

董辽凑过来笑嘻嘻：“你下班都几点了啊，咱边少，得跟我去喝酒才行，对吧边少？”

因为晚上加了班，明天上午这几位都不上班，一个个都狂得很。

边霁不理会董辽，径自往酒吧街停车场走去，冷声说道：“家里还有人等我。”

董辽笑着指着边霁的背影对冯锐意嘲道：“你看看，还扯谎呢。他最近肾虚，跪姿都坚持不了多久了，不就是熬不了夜，喝不了酒了嘛。”

冯锐意拧着眉，眼里闪过一丝不解，觉得董辽可能是个大傻子之外，边霁应该是实话实说。

边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：“董辽你再胡说八道，明天下午小心点。”

董辽一缩脖子，露出八颗大白牙：“嘿嘿嘿，被我说中了，恼羞成怒了。”